清广东省新安县地名考释(二)如何考释③村名释读
本文很长,有兴趣的,请耐心看。
原文再续,书接上一回。
上回说了,
“集群对应(位置序列)”
“土、客对应”
“排除合成”
“从股份公司名称及地名查找”四种分析方法考释古地名、古村名。今次,我们讲述第五种方法,也是最简单的、最具体的方法,即村名的用字变换。
因东莞、深圳、香港的语言(粤语东宝片方言)、风俗相同,因而该村名用字的变换原则除了原新安县地域适用,亦适用于东莞。
(五) 考虑音韵对应、变换、通用,及用字转换。
《县志》中的村名用字,因历百年,亦因民国及以前并没有规范村名,因而村名在县志、族谱等古籍中通常有所变换、互换,但粤语或客语读音是基本相同的,有一定的变换规律。这些用字的变换规律是地名考释中最简单、最普遍的方法。但是,正因为其十分简单,却往往令人轻视与忽略,从而使一些易发现的考释却舍近求远地去到处寻觅。例如文氏祖居地“鹤子园”、《康志》新安八景的“鳌洋甘瀑”,其实近在咫尺,许多学者却到处寻觅。下文会讲述。现在,我们说一说村名的用字的变换规律:
规律1.“莆”——现在一般改作“浦”、“埔”、“布”、“埗”,粤语个别则换作“报”、“宝”。“莆”、“浦”与“埔”字,本意不是什么水草或什么草地,其原意是——平地。“浦”是靠河边平地,“埔”是山边平地。用于村名后面,比如“X莆”。而代表草的用字则是“蒲”字,用在村名前面,比如“蒲草洞”。
例如松岗的“沙莆”现改作“沙浦”,沙井的“黄莆”现改作“黄埔”,罗湖的“莆心”现改作“布心”,松岗的“莆尾”解放后改作“报美”(现东方村与红星村),屯门的“莆塘下”现改作“宝塘下”,香港的“深水莆”现改作“深水埗”。
而表示码头、津渡的“埗”则常与“步”、“埔”互换。如福田的“上埗”现改作“上步”,香港的“大步”现改作“大埔”等等。
↑民国1938年地图中,莆尾标注作“报美”(文字均左边读起)。
规律2.“隔”——现在一般改作“格”、“甲”、个别改作“吉”,或互换。而且,可能是地域音韵不同的缘故,罗湖、福田、布吉一带多将“隔”改作“吉”,而南山宝安一带则多将“隔”改作“甲”,松岗、沙井等西路一带则多将“隔”改作“格”。以罗湖、福田、布吉语音为例,布吉的“莆隔”改作“布吉”,福田的“隔莆垄”(《康志》载)现改作“吉龙”,布吉的“隔下”现改作“吉厦”。以南头、西乡语音为例,新安的“隔岸”改作“甲岸”,而以西路语音为例,松岗的红星“隔埔”改作“格布”等等。
根据这种变换规律,我们可以发现对应的村名:
例如福永司(序号806)记载一个隔田村:“怀德、大步涌、沙头、黄田、隔田、桥头、岗头……”。按地域排序应在宝安区附近黄田一带,经查阅地图,发现黄田村有个甲田岗工业区,根据上述“隔”——“甲”对应规律,于是,可基本判断,甲田乃隔田之另写,犹如甲岸为隔岸之另写一样,隔田村应在黄田村甲田岗一带。后来,确实在老地图中得到印证。
↑民国1945年地图《沙井》中,隔田位于黄田村东北部,即现时甲田岗一带。
规律3.“尾”——现在一般改作“美”。例如松岗的“山尾”改作“山美”,布吉的“羊尾”改作“扬美”,松岗的“莆尾”改作“报美”等等。
规律4.“冈”——现在一般改作“岗”、个别改作“光”、“江”。例如“松冈”改作“松岗”,石岩的“坭冈”改作“黎光”,蔡屋围的“月冈屯”有可作“月光屯”,元朗“沙冈村”又改作“沙江村”。因粤音土白话“冈”字时常读低调,读音与“降”类似,所以个别会与“降”互换。例如现时香港北区的“冈下”又可称作“降下”等等。
根据这变换规律,结合位置序列,我们又可以发现对应的村名:官富司(序号6)的“长冈村”即现在香港元朗厦村乡的 “祥降村”。这就弄明白,为什么有数百年历史的“祥降村”不见于《嘉志》之内,原来,《嘉志》中的“长冈村”即是现在的 “祥降村”。“长冈村”并非如有人认为的是现在香港元朗八乡的 “长江村”,因为八乡的 “长江村”是1930年代由香港大埔林村乡麻埔尾村迁来八乡建立的,根据上文“成村世间排除”已将它排除,而且“长冈村”位置序列位于元朗厦村乡而不在元朗八乡或大埔林村乡。(上一篇公众号文章已有详述)
规律5.“吓”、“下”——现在一般改作“厦”。例如南头的“田下”改作“田厦”,福田的“冈下”改作“岗厦”等等。在这里说明一下,这个表示村名的“吓”字原意为“旁边”,不是“惊吓”的“吓”字。“惊吓”的“吓”原写作“嚇”,推行简化字时与用于村名的“吓”字合并作“吓”。而“吓”原字原意为“旁边”,“田下”就是田边的意思。需要说明一下,位于村名后面“X吓”、“X下”不代表“上”“下”方位,而是代表“旁边”、“侧边”。而若代表“上”“下”方位,则将“下”字放于前面,村名作“上X”、“下X”,例如“下围”“下村”“下梅林”。“下围”则表示位于下方的村围,相对于“上围”而言的,而 “围下”(实为围吓)则表示村围之侧边。再例如“下塘”,则表示位于下方的,相对于“上塘”而言的,而“塘下”(实为塘吓)则表示塘之侧。
规律6.“坭”——现在有的改作“黎”。例如石岩的“坭冈”改作“黎光”,罗湖深圳水库边的“坭围”改作“黎围”,等等。
规律7.“鳌”——现在一般改作“牛”。例如西乡的“鳌湾”改作“牛湾”,观澜的“鳌湖”改作“牛湖”,香港元朗的“鳌磡”改作“牛磡”,香港大埔林村的“栢鳌石”改作“白牛石”等等。
根据这变换规律,其实我们就可以发现:《康志》、《嘉志》的新安八景的“鳌洋甘瀑”“独鳌洋”其实即现在香港的“独牛洋”——大鹏湾独牛洲,只是我们都轻视了最简单的方法而已。当然,不能说单靠一个用字变换来作考释,以免又堕入“以貌认父”的误区,在考释上的确还应加以其他佐证,但却不应舍近求远。(本公众号文章《鳌洋尚在,甘瀑何寻》有详述)
↑大鹏湾中,孤悬海中的独牛洲就是“独鳌洋”。
规律8.“鬱”——现在一般改作“笏”,个别改作“乙”或“郁”、“窟”、“屈”等,这些字粤语读音均读为“wat”(“乙”的粤语读音在村名中不读yüt,而读wat,或fat)。例如香港北区的“山鸡鬱”改作“山鸡乙”,《康志》蛟鬱塘现作“蛟乙塘”(东莞塘厦蛟乙塘),屯门的“扫管鬱”改作“扫管笏”,元朗的“蚺蛇鬱”又作“南蛇屈”(即沙江围)等等。
↑1948年《香港九龙新界全图》中的元朗的“蚺蛇鬱”(即沙江围)标作“南蛇屈”。
↑香港新界乡议局《原居乡村列表》中的“上山鸡乙”的“乙”读音拼作“Wat”。
规律9.“冚”、“磡”、“墈”、“坎”、“堪”等字常常互换。
规律10.“蓢”、“塱”现多改作“朗”、“浪”等字。例如香港的“园蓢”改“元朗”,石岩的“蓢心”改“浪心”。
“蓢”与“塱”字,原字是“塱”。本意不是什么蓢草,其原意是——小高地。否则不能解释“圆蓢”、“李松蓢”、“李蓢”是什么,“圆蓢”是圆的蓢草吗?“李松蓢”是种了李树与松树的蓢草吗?都不是。“圆蓢”实则是圆的小高地,“李松蓢”实则是种了李树与松树的小高地。只用于村名后面,比如“X蓢”。
而古地名的“浪”字则是海边一种风浪大的地形。
规律11.“背”、“贝”字常常互换。
规律12.“鹤”与“学”同音(粤音“hok”),常常互换。例如南澳西涌的“鹤薮”又可写作“学斗”(粤音均读hok-dau)。
【拉丁字母注音注释:在用拉丁字母标注不送气的p-\t-\k-时,为依阅读习惯,本文中标注为b\d\g,而送气的p’-\t’-\k’-则标注为p-\t-\k-。例如“斗”的粤音(tau)在本文中标注为“dau”,“溪”的粤音(k’ai)标注为“kai”。粤语特有元音[oe](港式一般标注为eu)在本文中标注为oe,例如“香”的粤音(港式一般标注为heung)在本文中标注为“hoeng”】。
规律13.南头至罗湖一带的粤语土白话(围头话)“墩”与“丁”、“登”同音(读“dang”粤音同“登”),因此“墩”、“丁”、“登”常常互换。例如南头的“墩头”又可写作“丁头”。
另外,还有一些不同音不近音的字的转换:
规律14.表示山坳的“凹”有时写作“坳”,客语则有时写作“澳”,同音。例如“凹下”现写作“坳下”,客籍“榕树凹”现写作“榕树澳”。
但表示山坳的“凹”、“坳”有时则与“径”转换。例如香港大埔林村的“莲径”现则写作“莲坳”或“莲澳”,而观澜“樟坑径”在民国时期多个版本地图中则常标作“钟坑坳”等等。“凹”的本字应是“坳”,指山坡,亦指山坡上的山路,故亦即“径”。
↑民国1934年地图《深圳墟》中,“樟坑径”被标作“钟坑坳”。
↑民国1949年地图中,“樟坑径”亦被标作“钟坑坳”。
根据这变换规律,我们又可以发现对应的村名:官富司(序号409)的“梅林徑下”即现在的福田上梅林北面的“梅林坳”一带。这在《嘉志》·《卷之四:山水略》得到验证:“梅林徑,在梅林村后,上有石板……”
↑《嘉志》·《卷之二:都里》所载“梅林徑下”
↑《嘉志》·《卷之四:山水略》“梅林徑,在梅林村后,上有石板……”
↑梅林徑,即梅林村后的“梅林坳”。
↑梅林坳现时位置。
规律15.表示“旁边”的“下”、“吓”,有时改作“边”。例如草埔的“新屋边”现写作“新屋吓”。
规律16.“蓝”与“南”可互换,这因为当地语音的n-与l-不分。例如盐田“蓝山”现写作“南山”,香港大埔“蓝坑”现写作“南坑”。
规律17.表示村落的“围”与“园”可互换,例如盐田“朝阳园”现写作“朝阳围”,公明“根竹围”现写作“根竹园”,而原于深圳水库中的“黎围”在民国时期多个版本地图中则常标作“黎园”等等。
↑《嘉志》·《卷之二:都里》中,根竹园被记作“根竹围”
↑民国1949年地图中,“黎围”被标作“黎园”并注音“Li_yüan”。
根据上述规律16“蓝”、“南”互换与规律17“围”、“园”互换这变换规律,我们又可以发现对应的村名:典史(序号16)的“兰围村”即现在的南山区南山街道“南园村”。这就弄明白,为什么有数百年历史的“南园村”不见于《嘉志》之内,原来,《嘉志》中的兰围即是南园。
↑在《嘉志》·《卷之二:都里》的典史区域(今南山区及新安、西乡)里面,完全找不到著名的“南园村”。因为“南园村”在典史里被记作“兰围村”。
又例如深港一带的文氏的族谱载文氏于宋末最早到宝安县(含深圳、香港)时,是居住在一个叫“鹤子园”的地方。目前专家对“鹤子园”具体位置在哪里见解不一。一说在今光明区公明根竹园村,理由是因文应麟(文氏始祖)墓在根竹园,故鹤子园应在根竹园;另一说鹤子园在松岗蚝涌村,因公明根竹园不近海不近河涌,何来鹤子?考其地名,有鹤者应在海边涌边。松岗蚝涌不仅靠近涌边,而且在文氏大本营(文氏长房埔尾村,即今松岗东方村与红星村)附近,所以认为鹤子园应在蚝涌村。按理,蚝涌之说十分有道理:但凡地名有鹤者均在海边涌边,但是该派无法确定“鹤子园”具体地址。其实,按上述规律12“鹤”、“学”互换与规律17“围”、“园”互换的规律,经查阅地图,发现:沙井后亭村茅洲河畔有个地方叫“学子围”!其实就是“鹤子园”,不错,它就涌边,而且,它就离蚝涌村很近,只在蚝涌村西南一公里!这“学子围”应就是“鹤子园”故地。
↑现代地图中学子围、蚝涌、莆尾村的位置。右下角为比例尺。可见,学子围离蚝涌不足1千米。
规律18. “洲”与“灶”可互换。例如香港元朗新田乡的“洲头”在80年代前的深、港地图中常常标作“灶头”。又例如,《嘉志》典史(序号33)有一个“北灶”村,位置序列是“……北灶、臣田、铁岗、庄边……”可推出其位于臣田、铁岗、庄边一带,而在1866年《新安县地图》在臣田与庄边之间标注该村落则写作“北洲”。由此,可推断《嘉志》官富司(序号417)位置序列位于福田的“新灶”即新洲,而不是网络上常常说的官富司(序号418)“蚊洲”是现今“新洲”。官富司(序号418)“蚊洲”在《福田区志》已载明位于现在深圳福田区皇岗路与红荔路交界东北角,日据时期,日军修建机场,蚊洲村村民与其北面的上新村村民已迁入其南面的田面村。因此,《嘉志》官富司中的“蚊洲”不是现在新洲,“新灶”才是新洲。
↑在1866年《新安县全图》中,新洲被标注为“新灶”,元朗洲头被标注为“灶头”。
↑在民国1945年地图《深圳墟》中,蚊洲在田面村之北。《福田区志》载,后来蚊洲并入了田面村。
规律19.蛋家口音转换。沿海的粤语疍家口音将粤音的“eo”读作“o”。例如“香”(hoeng)读作“康”(hong),“脚”(goek)读作“角”(gok)。“仰船洲”(yoeng船洲)读作“yong船洲”,后即异化作“昂船洲”(ngong船洲)。这样,我们就可推出:《嘉志》官富司(序号320)、位置序列位于香港西贡的“仰窝”(yoeng-wo)即现在西贡的“昂窝”(ngong-wo)。这也是为什么“香港”不按粤音写作Hoeng-Kong而写作Hong-Kong的原因,因为当年香港岛南的“香港村”村民是用疍家口音发音。
↑在1885年香港地图中,香港岛被标注为“HONG KONG”(疍家口音)。
↑细看1885年香港地图,虽香港岛被标注为“HONG KONG”(疍家口音),但香港村及香港湾的英文却被标注为“Heong kong”(本土广府口音)。显然,当时对于“香港”一词的英文拼写并没有规范。
规律20.村名快读而异化。有的三个字的村名,一旦快读,会异化。例如《嘉志》官富司(序号364)记有一个本土村“壆下墩”(粤音土白话音bok-ha-dang),看其位置序列位于罗湖福田一带“……田贝、壆下墩、向东村、锦兴村、赤尾村……”。已知田贝在罗湖、向东村是上步向东围、锦兴村是上步锦龙(上步旧墟)、赤尾村是(上步赤尾),可判断“壆下墩”位于上步或靠近罗湖一带。根据上述规律13的 “墩”、“丁”、“登”互换规律,而“壆下墩”土白话快读时会由“bok-ha-dang”读作“boa-dang”继而读作“ba-dang”,亦即是——上步“巴登”。而上步巴登村曾名“巴墩”,也印证这一点。
又例如《嘉志》官富司(序号318)的“菱香径”位置序列在香港西贡沿海,试着用上述规律19的蛋家口音转换加上村名快读异化规律,可推出“菱香径”蛋家口音快读时会由“ling-hong-ging”读作“ling-ong-ging”继而读作“long-ging”,亦即是——西贡“浪径”。
再例如《嘉志》官富司有两个“黄沙坑”,一个是本土(序号446)的“黄沙坑”,另一个是客籍(序号628)的“黄沙坑”。但在现时在深、莞村落中均没有“黄沙坑”这个村名。
我们看看其位置序列,先看看客籍(序号628)“黄沙坑”:
“……李公径……黄沙坑、塘径……”李公径是现今龙华民治的民乐村、塘径是布吉三联村的塘径村,推断其应在民治、布吉一带。而在1866年《新安县全图》上,在石龙坑(位于现在布吉细靓)东北侧标注有“黄沙坑”。我们在现时的地图在该位置可以找到了一条名称相近的村——布吉三联的“禾沙坑”,而“禾沙坑”也是客籍村落。这样我们基本可判断,官富司客籍(序号628)“黄沙坑”即现时布吉三联村的“禾沙坑”。可知,“黄沙坑”(Wong-Sa-Hang)会异读作“禾沙坑”(Wo-Sa-Hang)。
我们再仔细研究会发现:布吉“禾沙坑”不管粤语、客家话,村名快读时会由“Wo-Sa-Hang”读作“Wo-Sang”,即类似“禾生”的发音。正因如此,“禾沙坑”城市化后成立的股份公司叫作“和生股份合作公司”,建立的工业区叫“和生工业区”。
↑黄沙坑在1866年《新安县全图》中的位置,其位置为现在布吉三联村的禾沙坑村。
那好,找到了客籍“黄沙坑”,再看看本土(序号446)“黄沙坑”在哪里。本土(序号446)“黄沙坑”其位置序列是这样的:
“……平湖围、松源头村、乔头围、黄沙坑、石马旧围、述昌围、岐岭……”平湖围是现今平湖、松源头村是平湖松元围、乔头围是塘厦桥垅、石马旧围是塘厦石马围、述昌围在平湖、岐岭在平湖。可知,黄沙坑定在平湖与东莞塘厦一带。但现时在平湖、塘厦一带没有“黄沙坑”这个村。根据上述,“黄沙坑”村名快读时会读作“禾沙坑”继而读作“禾生”的规律,我们真的找到了一个“禾生”——东莞塘厦镇沙湖社区禾生村!而且与塘厦桥垅、石马旧围十分相近,是本土村落。这样,就找到了客籍(序号628)“黄沙坑”与本土(序号446)“黄沙坑”:
客籍(序号628)“黄沙坑”是布吉三联的“禾沙坑”(和生);本土(序号446)“黄沙坑”是塘厦沙湖的“禾生”。
规律21.关于“溪”字用法。“溪”字在村名中常常代表“村”的简称。例如公明周家村(将石)曾称“周溪”;福永白石厦曾称“石溪”;深圳平湖曾称“平溪”;在香港元朗花炮会中,元朗西边围写作“西溪”;元朗马田写作“马溪”;元朗木桥头村,又称“木溪”;深圳布吉岗头村又曾称“岗溪”;罗湖的水贝在民国地图地图中曾被标作“水溪”等等。根据这个规律,我们又可以把一些现时的村落与《嘉志》记载的村落联系上。
↑罗湖水贝在1937年《香港近旁图》中,被标注为“水溪”。
↑“溪”字在村名中常常代表“村”的简称。不胜枚举。
还有,看看文氏七房歌:深港文氏族谱《文氏七房歌》
【七房毕竟数谁先?长称报美次新田。岭、石,潭溪,递岗、泰;门、尾,涌头最后言。】
长房报美(松岗东方)、二房新田(香港元朗新田)、三房岭石(福永岭下、白石厦)、四房潭溪(松岗潭头)、五房岗泰(福田岗厦、香港大埔泰亨)、六房门尾(松岗山门、山尾)、七房涌头(东莞长安涌头)。《文氏七房歌》将第四房的松岗潭头村称作“潭溪”。
再比如,看看在壆岗陈氏大宗祠大门两侧的楹联:“前面桥溪后面沙溪溪水长流涌出渡溪新气象,空中天马庭中禄马马群超拨迎来驸马旧家风”。该楹联所描述的桥溪、沙溪,就是指陈氏大宗祠面对的是东面新桥村(桥溪),背后西面的是沙头村(沙溪)。所描述壆岗村陈氏大宗祠是坐西向东的格局。
了解了“溪”字在村名中常常代表“村”的简称,我们又能考释到一些《嘉志》的古村去向。
例如,龙华有个村落,名油松,姓游,是个大村,广府村落,已有数百年历史。但在《嘉志》中没有“油松”这一村名,连油松村的其他名称“游松”、“游涌”、“楼溪”也没有记载。
但游松村的曾用名“楼溪”引起我的注意。上文说过,“溪”字在村名中常常代表“村”的简称,名叫“楼溪”,应该村名中有“楼”字。据《嘉志》卷之二十《列女传》所载:“游氏,田楼下游子儒季女也,许聘清湖廖露其为室……”及南头城内的嘉庆16年所立牌位碑石所载烈女节妇名录及嫁往地区、夫君姓名的记载(摘自萧国健、萧国钧著《宝安历史研究论集》82页)“游氏,田楼下游子儒女,许清湖廖露其……”及其他记载,如“郑氏,崇镇里,嫁平山方时登…廖氏,上水廖女,许万屋村万…黄氏,沙头黄四达女,许隔涌郑珍儒…袁氏,罗湖袁木公女,许龙跃头邓德芹…郑氏,大涌郑忠舜女,许龙井蓝光宇…”等等,与现时调查所得南头崇镇里姓郑、南山西丽平山姓方、福田沙头姓黄、罗湖姓袁、粉岭龙跃头姓邓、南头大涌姓郑、西丽龙井姓蓝完全一致,而且因古代交通不便,妇女嫁往之地往往离娘家不远,大多在十公里之内。从这文中看出,游氏女的娘家田楼下应在龙华清湖不远,其娘家田楼下应该是姓游的。“田楼下”应该是油松的别称“楼溪”一名的来源。但是,在《嘉志》中也没有“田楼下”这一村名。笔者在官富司的本土村落名单里找,发现有一个官富司(序号474)的“盐田田寮下”,极可能就是“田楼下”。因为:1,虽然官富司(序号474)的“盐田田寮下”名前冠以 “盐田”二字,但不可能是盐田区附近的香港沙头角的盐寮下,因为香港沙头角的盐寮下是客籍村落,非广府村落,“盐田田寮下”也不可能是大鹏区葵涌的盐寮下(又称盐楼下、盐村),因为县丞(序号172)客籍已记载了大鹏区葵涌的盐寮下;2,按官富司(序号474)的“盐田田寮下”其位置序列“珠园莆,下步村、盐田田寮下、廓下、缘分村……”应在珠园莆(龙华沙元埔)、廓下(龙华郭吓)、缘分(龙华元芬)附近,即龙华一带,不应在盐田;3,“寮”字常会异作“楼”(上文大鹏区葵涌的盐寮下又称盐楼下就是例子)。所以,综上所述,《嘉志》官富司所记载的“盐田田寮下”正名为田寮下,是本土村落,在龙华一带。而田寮下又可称田楼下,因此又简称楼溪,田楼下姓游,在龙华一带。结合位置、姓氏、本土(广府)村落、村名读音等综合分折,推断:官富司(序号474)的“盐田田寮下” 得推断:官富司的盐田田寮下即现今龙华区游松村。游松村又名楼溪,姓游,是本土村落,在龙华区 ,均与田寮下(田楼下)相符。至于为何在前面冠以 “盐田”二字,或只能解释,或许是当时笔记者混淆了一些同名村落了。
↑《嘉志》卷之二十《列女传》所载:“游氏,田楼下游子儒季女也,许聘清湖廖露其为室……”
↑“溪”字在村名中常常代表“村”的简称。不胜枚举。并可从中考释推断出一些未明古村落。
规律21.关于“围”字用法。“围”字在村名中是代表“村”,但有别于“村”。
在口语中,单用“围”字与单用“村”字同意。但只限于口语之中。例如问:你系边条围架?(你是哪条村的?)但在村名的使用中就不可乱用。比如早年(几十年前),老人家的问答是这样的:
“你系边条围架(你是哪条村的?)”
答:“我系溪头村既(我是溪头村的)。”
这情况下,他不能答“我是溪头围的“。因为,村名中用围字和村字是不一样的。
绝大多数称围的,必有围墙与围门。除了两者:基围与称水围者。基围村落在《嘉志》中绝少记载,当时朝廷基本上不承认这些“疍家人”村落。例如沙井民主(原称石围)、福永和平(原称玻璃围)、福永下十围、新安翻身(原称錦庭围),《嘉志》中都不记载。因而,基围的“围”非围村的“围”。而称水围者,在广府村落、客家村落中有许多,基本上是因有水环绕而称,其“围”字乃动词,指围绕之意,非因有围门与围墙。例如松岗东方水围,罗湖布心水围,福田皇岗水围等等。当然,称水围的村,也可以建有围墙围门。这里所说意思是:所有本土村落、客籍村落,除了称水围的不一定有围墙外,但凡称围的,必有围墙与围门。而疍家的“围”则指基围(围海造田)。
但反过来,有围墙与围门的村落,不一定称“围”,也可以称“村”。简单说,本土、客家的“围”与“村”的关系是“汽水”与“饮料”的关系,汽水也可称饮料,但饮料却不一定能称汽水;本土、客家的“围”可称“村”,但村却不一定可称围。没有围墙与围门的村落,只可以称“村”。
正因为“围”与“村”在村名中不可乱用,是一种区别,所以许多同宗或在同地域建的村,都以围、村作区别。塘下涌村与塘下涌围(原称田心围),沙浦村和沙浦围(原称德威围),元朗沙江村与沙江围(原称蚺蛇鬱),元朗辋井村与辋井围,粉岭龙跃头的麻笏村与麻笏围等等都是各自不同的村。
↑笋岗老围围门。
↑简单说,本土、客家的“围”与“村”的关系是“汽水”与“饮料”的关系,汽水也可称饮料,但饮料却不一定能称汽水;本土、客家的“围”可称“村”,但村却不一定可称围。没有围墙与围门的村落,只可以称“村”。
↑《嘉志》中,也有载村与围是不同村落的情况。例如水边村与水边围。
↑香港新界原居民乡村中,村与围是不同村落。例如辋井村与辋井围,水边村与水边围。
↑在深圳的行政区域中,村与围也是不同村落。例如沙浦村与沙浦围。
根据以上的各种规律特点,我们可以再找到一些村落的去向(下文“第六,捡漏对应”再述)。
规律21.关于“子”字用法。
《康志》里,六都384号载有一个“樟坑村”,而到了《嘉志》里,官富司客籍648号则载有一个“樟坑子”。这两个村到底是观澜的樟坑径还是龙华的樟坑村? 由于《康志》里的行政区域到了嘉庆时作了调整,六都归入官富司。
六都“樟坑村”是否官富司“樟坑子”? 六都“樟坑村”与官富司“樟坑子”有无传承关系?
答案是:无!
1688年的《康志》所载的六都384号樟坑村,是观澜樟坑径无疑。因为龙华的樟坑村是在1800年之前才立村,故龙华不可能载于1688年《康志》。
而《嘉志》所载的樟坑子则是龙华樟坑村,因为当时观澜的樟坑径已划入东莞,《嘉志》不载观澜樟坑径了,而龙华这边又建立了一个樟坑村,为区别原《康志》的观澜樟坑(六都樟坑径),将该新立的樟坑村记作樟坑子,子即小之意,樟坑子即小樟坑之意,即相对于大樟坑(观澜樟坑径)而言。
与这种情况相同的还有:
东莞凤岗的湴田(又称泮田,今雁田)和布吉的泮田子(坂田)。《康志》所载的七都426号湴田村,是凤岗雁田。而布吉坂田是在1730年才立村,不可能载于《康志》。
而《嘉志》所载的官富司泮田子则是布吉坂田村。因为嘉志时凤岗泮田(湴田)已划入东莞记载,而布吉又新立了泮田,为区别原《康志》的泮田(湴田、凤岗雁田),将该新立的泮田村记作泮田子,即小泮田之意,即相对于大泮田(凤岗雁田)而言。
未完待续。。。。。。